節錄自《濟爾斯的秘密──超越維度的魔法藝術》

當開啟這把鑰匙時,當下會有強大衝力與本身意識重擊,大部份的人無法駕馭這道力量,因此咒語就會被打斷而失敗,先前我們已練習如何駕馭此力道。

當力場襲來時,專注與它博鬥,依上一章節所說將他臣服之後,開始捏塑此力場,像捏陶一樣。力場就像各種陶土一樣,但每個人又有其慣使的方式,依適合自己的方式捏塑,無論是迷宮、異界,都須要靠此力場來連接,熟練的施法者將開啟維度間的連接變換,其後將一一介紹各種使用方式。

 

第五章 消失的半精靈

 

依吉和蕊之娜因為都是女孩子,在旅店裡同租一間房睡,曼徹和弗蘭也同房,上了樓,他們才發現,剛剛那位詩人,就住在曼徹的隔壁。

曼徹對這個詩人是徹頭徹尾地不信任,他不知道其他伙伴想法如何,不過總覺得這個叫做克利斯詩人有點不真實,不但染了頭髮,還說了不少謊話。

一開房門,他本想和弗蘭討論一下這事,卻意外發現弗蘭抱著頭,跪倒在床邊。

「佛瑞塔先生!」曼徹趕緊欺上前,「你怎麼了?」

「我……頭痛……」弗蘭困難地回答。

「非先生,可以開個門嗎?」門外傳來依吉的聲音,剛剛她在弗蘭上樓前,就已經發現弗蘭留在座位上的大把頭髮,這種異常的落髮,通常不是好事。

曼徹開門,門外除了依吉,還有蕊之娜。

「佛瑞塔先生!」她們看到在地上捲曲的弗蘭,全都嚇了一跳。

「噓。小聲點。」曼徹朝他們比了個安靜的手勢:「那個詩人就住隔壁。」身為歐爾達訓練出他強大的警覺心,總覺得要提防這個叫克利斯的詩人。

「我的頭……」弗蘭稍翻了一下身,現在比剛剛更嚴重了,他什麼也聽不到,耳中一片翁翁巨鳴,頭痛欲裂,身旁則是大把大把的落髮。

他原本的髮色是帶有木精靈血統的深黃色,還有古桐如木林的膚色,然而,現在的弗蘭不僅落髮,還全身發白。

「怎麼會這樣……」依吉急壞了,她想遍了她所學過關於疾病的知識,也想不出這事的成因。

「我看看!」蕊之娜以手排開依吉和曼徹,閉上雙眼,欲觀察弗蘭身上的是否有法術作怪。

只消閉上眼,一專注,她被弗蘭身上發出的巨大靈光嚇了一跳。

「啊!」法師可以透過觀察魔法的「氣」而對作用的法術有個初步的概念,通常是透過觀看魔法靈光來做判斷,而這麼強大的光芒──「這是很強大的法力!」蕊之娜被強光刺了眼,一片暈眩。

「怎麼會?」曼徹憂心地說:「現在這麼晚了,該怎麼辦?」

「很有可能是詛咒之類的……」蕊之娜按著額頭:「如果真的是詛咒,那實在太強大了……」

「該怎麼辦?」依吉擔心地問,她從小在鄉下長大,對這方面的事一無所知。

「找牧師。」蕊之娜嘆了口氣,都過了好幾句話的時間了,她眼前還是一片黑,可見這魔法靈光是多麼強大耀眼。「明早一早找牧師吧,現在這麼晚了,佛瑞塔先生這樣,也沒辦法出門吧。」

很快地他們達成了共識,依吉用她所學過的醫療知識,想儘辦法地安撫弗蘭,最後才終於讓他沉沉睡去。

到了接近八軌天,依吉和蕊之娜才在自己的房裡睡下,她們互道晚安,開始了第一個與他人分享床鋪的夜晚。

*    *    *    *    *

好一個今天,依吉躺在床上,望著陌生的屋頂,沒想到自己就這麼離家了,認識了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伙伴。

一個司古洛的法師、一個行跡神秘的歐爾達,她在之前可是連聽都沒聽過什麼是歐爾達,還有一個有著木精靈血統的半精靈。

法達老師說,這會是一個長途的任務,可能會是第一個,也可能是最後一個。

事情比她想得要複雜好多,龐大的歷史脈絡,殺人不眨眼的紅月教,今天聽到的東西,已經超過她過去十五年來所知道的一切了。

老師常告訴她,身為德魯伊,必須順服自己的命運,雖然她很想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否安好、很想回到以往簡單的生活模式,可是,當她決定獻身魯斯的時候,這就已經是她的命運了,或許,她是為了這件事而活的?

她並不害怕,反而有點期待……還有,一點點的…想家吧。

懷著思鄉的情緒,依吉漸漸入夢。身旁的蕊之娜,倒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而不大習慣,翻來覆去了好幾回。

她不是很喜歡團體行動,不過,目前看起來,他們似乎也不是壞人?只有那個叫曼徹‧非的男子……「說謊者」?

他如此堵定沒有人會聽得懂地侏語嗎?竟然如此明目張膽地取這種名字。

啊!想到這兒,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。

早上法西富和法達見面時,為什麼法西富會突然用通用語介紹曼徹‧非,正常來說,法西富要介紹,自然是先介紹身為弟子的她呀!然而,他卻先介紹了一位半生不熟的歐爾達,很有可能就是為了要提醒法達,「這個人會講地侏語」!

所以說,白天他們那串聽不懂的語言,很有可能,就是地侏語囉?為了避免法達說出了什麼不該讓外人知道的事?

曼徹‧非……蕊之娜瞇起眼,他看起來相當紳士,卻又同時有種神秘感,他有禮、圓滑、總是微笑,又是受過歐爾達的訓練。

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什麼?

蕊之娜不知想著曼徹的事想了多久,直到睡意不知不覺的襲來,她沉沉睡去。

她不知道,此刻的曼徹正在房裡,看著弗蘭熟睡的臉,悄悄向外捎了一封信,最後才在過了午夜的零軌時,吹熄桌上的油燈。

*    *    *    *    *

第二天一早,當依吉和蕊之娜做好準備之後,四個人一同離開旅店。曼徹表示自己必須去辦點事,弗蘭需要去教會找牧師,兩個女孩則決定和弗蘭一起去教會看看究竟怎麼回事,於是四人就這麼分開了。

「你們覺得那個詩人怎麼樣?」在分開前,曼徹這麼問。

「我討厭他。」弗蘭的情緒依舊不佳,此行才剛開始,在他身上就發生了太多悲劇。他不怎麼多話,昨晚那個詩人他也沒什麼搭理,從昨天晚餐時間起,他就一直不舒服。

今早醒來他已經不再頭痛了,但他身上的魔法作用,讓他成了大光頭,五官似乎也有點扭曲,逼得他不得已在出旅店時一路上遮遮掩掩。

「我覺得還好啦。」蕊之娜對詩人的印象倒是不錯:「有禮、英俊……至少他知道精靈王陵,可以和我們同行啊。」她在說詩人的優點時,得到依吉難得的一個責難眼神。

「嗯,可是,他有些地方都說謊。」依吉雖然單純,卻對視破謊言有一種天生的直覺:「總覺得背後的動機……」

「我也這麼覺得。」曼徹十分同意,不得不對這個天真的德魯伊小姐另眼相看。

「好吧。」蕊之娜聳聳肩:「我們至少問出那個王陵的位置,同行就再看看吧。」

簡短的討論結束了,曼徹和他們分開,前往位於卡法洛小鎮的歐爾達組織分點,弗蘭則在兩個女孩的陪同下走往教會而去。

單純的德魯伊小姐對謊言的敏感度,比他想像要高得多了。曼徹微笑地送走了三人,暗自心想,那麼,他可要當心一點才行。

*    *    *    *    *

簡樸的小鎮以及和小鎮相稱的簡樸教會,這是三人一進入教會時的印象,磚造的小小教堂,簡單的木刻聖徽掛在廳堂正前方的牆上,一個青澀模樣的牧師正虔敬地跪地祈禱,當三人步入教堂時,他才剛結束禱告。

蕊之娜看看這個面有菜色的牧師,心想這種等級的詛咒,他是絕不可能有能力處理的。

「請問,有什麼事嗎?」牧師看起來年紀很小,連聲音裡都帶著點童稚,身高連三人之中最矮的蕊之娜都不及,不過,意料之外地,這個小牧師竟然不害怕依吉的寵物。

「我們有人中了詛咒,請問,有人可以幫忙解咒嗎?」依吉有禮地問。

「中了詛咒……」小牧師向三人的臉看了看:「是這位先生嗎?您中了什麼詛咒呀?」

「我要是知道那就好了。」弗蘭沒什麼好口氣。

牧師聞言皺皺眉,繞著弗蘭看上看下地看了一圈:「可我覺得你看起來沒什麼不對呀?」

蕊之娜嘆了口氣。是沒錯,如果是第一次看見弗蘭的人,恐怕不會覺得他有哪不對,因為他除了頂著個光頭之外,現在看起來非常普通,甚至比之前要普通得多了──之前弗蘭身上有著非常明顯的精靈血統特徵,一看就知道是個半精靈,現在看起來反而像人類多了。

對了!變得像人類!莫非……

「你們沒有人能解決我的問題嗎?」弗蘭感覺到自己的耐性已到了臨界點。

「是啊,小兄弟。」蕊之娜不知哪來如此老成的語調:「我昨晚有大略幫他看過,他身上有很強大的魔法靈光,我看不是這麼簡單,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?」

「喔。」年紀輕輕的牧師擰著眉頭,不甘不願地:「那你們請坐一下喔,我去請師父出來。」

小牧師瘦矮的身影隱沒在講堂後的走道中,蕊之娜聳聳肩:「嚇死我了,還以為這教堂只有他一個。」

弗蘭則搖了搖頭,一切意在不言中,沒多久,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出來了。

「您有什麼事嗎?」老人駝背駝得嚴重,光溜溜的頭頂,白花花的長鬍,看起來頗有仙人之姿。

「我可能中了詛咒,想請您幫我看看。」弗蘭道,心裡怎麼覺得老的好像也不大可靠。

「中了毒啊……」老牧師嚅囁:「中了毒的話我應該還有些藥水……」

「對不起,是中了詛咒啊。」依吉糾正,這位老人好像有點耳背。

「什麼?」老牧師加大音量再問一次。

「詛咒──」依吉在老人耳邊拉開喉嚨。

弗蘭翻了個白眼。

「詛……咒?」老人思索了一下:「詛咒……什麼詛咒啊?」這問句有點熟悉。

「我要是知道那就好了,沒關係,謝謝。」弗蘭想放棄了,轉身想走。

「等等!」老牧師一把將他欄下,像突然清醒那樣:「想解咒的話我可以幫你看看,到後面來吧。」

蕊之娜和依吉互看了一眼,雖然不知道這位老牧師可不可靠,不過總還是得試試,不然怎麼辦呢?蕊之娜好意地告訴老牧師她的猜測──這個詛咒可能是跟改變形體有關的詛咒,可惜老牧師聽得不怎麼清楚,反複解釋了幾次,最後只能放棄了。

弗蘭就這麼被領進了教會後方,留下蕊之娜和依吉在前面講堂裡等,講堂裡盡是長長的木造座椅,依吉和蕊之娜各擇一處坐了下來,依吉沒到過教堂,因為德魯伊也是一種宗教,不同於牧師的神,因此她向來不曾進來。

蕊之娜倒是對教堂熟悉許多,雖然她並不是信徒,不過上教堂在城裡算是一種交際活動,如果是在城裡,弗蘭的詛咒應該比較有辦法解開吧。

坐著不聊個天似乎有點奇怪,蕊之娜於是問了依吉:「其實初看見妳帶著狼出現還真是嚇了一跳,妳怎麼決定當德魯伊的?」

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問句,打開了她和依吉之間的話題,於是她們就開始交換人生的成長歷程,因為都是第一次冒險,第一次離家,年紀又還輕,兩人聊得投契,幾乎忘了弗蘭正在解咒的事。

直到曼徹進到教會裡,那名年輕的小牧師上前招呼,才喚回兩個女孩的注意。

「佛瑞塔先生呢?」曼徹問。

「還在裡頭解咒呢。」依吉和蕊之娜聊得開心,眉眼還帶著笑意:「非先生已經忙完了?」

「嗯,我去向公會報告一下情況。」曼徹平常地說,很容易就取信了兩個伙伴。聽在不明究裡的依吉耳裡,這個公會指的是法師公會;但了解內情的蕊之娜知道,其實他指的是歐爾達盜賊公會。

「我有看見那個詩人在路上,我猜他想跟蹤我們。」曼徹又提起了昨晚見到的克利斯。

「不一定吧。」依吉雖然也不太相信那個詩人,卻也不主張這麼提防別人:「我是覺得他說了些謊話,但是應該沒什麼惡意。」

「你們都知道他有說謊啊?」蕊之娜不好意思地:「我是覺得,詩人嘛,說話有點誇大也是可以諒解的,就像他的頭髮一樣,也許他就是喜歡標新立異啊。」

這話說服了曼徹,蕊之娜說的有道理,交談沉默了一陣子。

「現在已經蕾格了,怎麼樣,兩位想吃午餐嗎?」曼徹提出了建議。

這個建議很快就成了共識,他們一行三個人先是詢問了小牧師解咒的進度,小牧師進去裡頭探了探,告訴他們恐怕還要很久,於是他們留下消息,告訴弗蘭他們打算先去吃個午餐,在鎮上逛逛買點東西,接著就離開了教會。

*    *    *    *    *

待三人再回到教會時,已經是夕陽的時間了,依然是小牧師迎接他們的,不過幸好,大概只乾等了一格的時間,弗蘭的解咒就終於完成了。

老牧師緩慢地走到講堂中,看起來非常疲勞,依吉、曼徹和蕊之娜立刻迎上前去詢問狀況。

「佛瑞塔先生怎麼樣了?」沒見弗蘭出來,會這麼問也屬是正常的反應,但依吉直覺好像不太妙。

「……」老牧師一陣沉默,讓大家非常緊張。

「怎樣?」蕊之娜瞪大著眼睛看向老牧師。

「解咒結束了。」

「嗯,然後呢?」依吉也差不多是同樣的表情。

「……」老牧師又沉默了一會:「唉呀,真是累啊。」接著便伸個懶腰,轉身想走了。

「等等啊!那佛瑞塔先生呢?」依吉一個箭步檔住老牧師的去路。

「唉,至少他看起來正常了,只是……」老牧師這回才吞吞吐吐地:「從沒看過力量這麼強大的法術,我只能這麼做了。」

三人聞言互望一眼,「我們可以進去看他嗎?」曼徹問。

「好吧好吧。」老牧師搖了搖頭,又重新走回講堂,三人則毫不猶疑地朝講堂後的走道奔去。

*    *    *    *    *

這教堂很小,講堂後的房間不過三間,只有一間是關著的,不必任何人帶路,他們馬上就找到了弗蘭的解咒室。

情況有點尷尬,不過只有一下下,依吉深呼吸一口氣,打開了房間的木板門。

「啊,你們來了。」門一開,迎接他們的不是弗蘭,而是一個褐色捲髮的人類男子,短髮很有朝氣,一身曬過太陽的膚色、金褐色的眼睛,相當自然健康,而且對三位冒險者的來訪毫不意外。

曼徹環視四週,這是個很小的房間,放滿各種經書和法術材料,角落小小的香爐火才剛熄,爐上燒剩的檀香木煙氳裊裊,留下一股刺鼻的味道。

這人八成是牧師的助手,依吉想,於是她也是同樣的反應想找出弗蘭,但她不確定是否有密室。

只有蕊之娜,她看著眼前這個人,感到有點熟悉,接著她發現那種熟悉感來自眼前這個男子身上的衣著,好像最近在哪兒看過?

「請問…這位先生,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?」蕊之娜懷疑地問,問完又立刻後悔起來,也許他們只不過是在旅店一面之緣而已,她這麼問也未免太強人所難。

「啊?」褐髮男人皺了皺眉:「妳說什麼……?」

正在蕊之娜為了這句回答無地自容時,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臉,接著奪門而出。

「怎麼了?」三人一臉錯愕,急忙跟了出去。

男人衝到了講堂,老牧師在兩排木造坐椅中間的走道呆立,男人四處環顧,像是要找什麼找不到,接著就衝到老牧師面前,一把抓起他的衣領,用力搖晃:

「你說!我怎麼了?我怎麼了!」那男人拎起牧師,搖得老牧師咳嗽連連。

「欸!你要幹麻!」小牧師衝上前拉住男人的衣角,依吉和曼徹也趕忙上前去把男子拉住,再搖下去,老牧師就要散掉了。

「我到底怎麼了?」男子被拉開了,還是怒氣沖沖,語氣帶點絕望的味道,他看看自己的雙手,接著洩氣下來。

老牧師站定,整整身上的牧師袍,慢條斯理地:「你這樣還不錯嘛,看起來是個人類。」

「你說什麼?」男子不可置信地抬起頭。

「什麼!?」在場的其他人也嚇了一跳,像個人類?意思是……

「對了,你上樓去拿我第兩百二十一號講章下來給我。」老牧師隨口朝小牧師吩附,「還有順便把三千零三十九、一千七百四十六號也都拿下來。」

小牧師本來一臉興致勃勃,收到這個命令,只好嘟著嘴乖乖上樓去了。

直到聽到小牧師上樓的腳步聲傳來,老牧師才悠悠開口:

「是這樣的,你被施了一種特殊的法術,原理就是利用扭曲時空產生動能,創造出的一種延緩方式,將之覆蓋上變化能之上,目的可能是要讓你不自覺吧,但是因為受到了反向共鳴或其他的破壞,所以才……」

這是一連串非常難懂的學術用語,聽得大家一頭霧水,只有身為法師的蕊之娜勉強聽得懂一些。

「雖然我不了解共鳴(或是這股力量)是從哪來的,但是因為因為如此,讓原有的延緩作用局部消失,在共鳴之下你會很痛苦,所以我決定讓它全部消失。」老牧師講完了一串難以理解的專有名詞之後,嘆了口氣:

「真是費了我好大一番功夫啊,這個法師真不簡單。」

小牧師的腳步聲傳來,沒多久就看到小牧師抱著三疊厚厚的莎草紙,大概就是那幾號幾號講章之類的東西了。

依吉看見那疊講章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,該不會每次聚會時老牧師都像剛剛那樣,說著長篇大論但不知所云的東西吧,那還真是太可怕了。

「那麼今天就這樣了,」老牧師伸伸筋骨:「這法術實在太厲害了,我看看……」思量了半晌:「就收你們六千金吧。」

「你說什麼!?」四個人一聽,下巴差點沒掉下來。

*    *    *    *    *

在東湊西湊了好久,蕊之娜甚至贊助了身上的伊克索公會會款(那是法西富在路上塞給她的,她現在懷疑法西富早有預謀),才終於湊出六千金,四人平安離開教堂之後,他們才好不容易搞清楚,原來那褐髮男子就是弗蘭,這時候他們所剩的財產,已經不太夠了。

至於那一串難以聽懂的解釋,蕊之娜把自己奮力理解的結果告訴大家。

「意思可能是你中了什麼法術,而那個法術被延緩作用吧。」蕊之娜聳聳肩:「可是某種力量破壞了這個延緩作用,讓你不舒服,於是他乾脆把這個延緩全部拿掉,應該是這樣,我猜。」

「蕊之娜,妳這麼說沒有比較好懂耶。」依吉嘆了口氣,經過今天,她和蕊之娜變得很要好,已經互相直呼其名了。

「不懂嗎?」蕊之娜皺眉,自己變得跟老牧師一樣了嗎?

「總之,現在你的外表是個普通的人類了,其實這也不是壞事。」曼徹作了中肯的結論,畢竟在這個世界中,半精靈是遭迫害的:「當務之急還是先取一個新名字檔著用。」

「我完全沒有中法術的印象……」弗蘭洩氣地。

「我也贊成先取個新名字吧。」蕊之娜一旁推波助瀾:「其實這不是不可能恢復,等我們到奧格拉,我可以幫你問問法西富。」

「所以呢?我現在是該先取個名字備用嗎?」弗蘭無精打采。

他的一生中,也許是為了半精靈這個身份付出了很多,被誤解、被排斥,以前曾經恨過這個身份,但現在,他無法分辨心中是什麼感覺,但可以確定的是,他並不希望永遠如此。

他莫名奇妙地被變成了一個人類,以往二十幾年來的半精靈生活又算什麼?他希望的是受到平等的對待,而不是這樣的假象,他從不覺得身為半精靈是可恥的事,也不想辜負以前辛苦生活二十幾年的自己。

抓抓頭上的捲髮,他還不太習慣頭上陌生的重量。

「你原本叫法蘭斯格‧佛瑞塔嘛,那麼……叫帕蘭恩‧梅爾如何?」曼徹認真地思考著。

「差得真多。」弗蘭一聽,笑了出來,這是他這三天來第一次笑。

兩個女生也跟著笑了,這真是個完全相反的名字。

梅爾在通用語是海邊的意思,而帕蘭恩的意思是躲藏,正好和原本的法蘭斯格代表的坦白,佛瑞塔代表的森林完全相反,這就是惹得大家發笑的原因。

「梅爾,好不習慣阿。」依吉笑道,似乎這個名字已成定局。

「我覺得還滿好聽的。」曼徹笑著說:「反正一下子就會習慣了,換名字沒有想像中的難。」

「非先生常換名字啊?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。」依吉隨口一句。

雖然這只是依吉的玩笑話,卻讓曼徹心裡一驚,莫非,她發現了嗎?

「歐爾達有時候是必須這麼做,不過,我還是喜歡曼徹‧非這個名字。」他冷靜地回答,不露任何情緒。

這句話也提醒了蕊之娜,「曼徹‧非是一句地侏語。」法西富言猶在耳,她知道,曼徹‧非絕對是假名,她看向曼徹,他的目的是什麼呢?

曼徹發現了她的目光,回眸朝她一望,她只好趕緊收回眼神。

「梅爾先生、梅爾先生……」依吉正在喃喃地練習著弗蘭的新名字,弗蘭則叫大家以後叫他梅爾就可以,不必再加什麼先生,曼徹也跟進說以後只要稱姓即可。

這個人,真的是騙子嗎?蕊之娜的思路最後還是被打斷了,留下說不出口的這個疑問。�@�%��� � �� ��之娜自己也心虛,說完了立刻轉移話題。

 

「啊,抱歉,立奇小姐,我只是想回阿古俄遺跡確認一下關於王陵的相關情報而已。」克利斯道,臉上還是帶著歉意,似乎是對剛剛刺激到弗蘭很不好意思。

「這樣啊……」三人聽到這答案時交換了一個眼神,接著曼徹就在不言的默契中,換了話題:「對了,那克利斯先生這次來卡法洛是什麼事情呢?」

克利斯可是帶著「不能透露身份」的任務的,於是──

「我迷路了……」他低著頭似乎有些羞愧地小聲說。

三人聞言先是愣了一下,接著就笑了起來。

「那你們也是迷路,才會到這地方的嗎?」克利斯笑問。

「不,其實,」曼徹看看另兩位同伴:「我們也正想去找精靈遺跡呢,但現在時間太晚了,我們得先休息一下。」

「今天真是謝謝你了,克利斯先生,你很有趣。」蕊之娜主動付了克利斯的酒錢,並且又塞給他一枚金幣作為小費。

「那麼,晚安了,祝福您的夜晚有個美夢。」也許是拿了小費,克利斯看起來非常高興。

依吉和曼徹則在一旁對蕊之娜的大方十分吃驚。

四個人紛紛上了樓,克利斯回到房內,想想剩下的三百金賞金,應該,已經到手一半了吧。��之\�'��� � �� ��,好吧,也只能如此了。

 

「準備好了嗎?」

四個人都點了頭。

「願光明之神、太陽之鄉,魯斯的力量,帶你們前往所欲往之地!」

法達以宏亮、威嚴的聲調念完咒語,四個人被亮光包圍,又再度消失。

他依然望著剛剛站著四個年輕人的位置,不知道把這麼重的歷史重擔壓在四個孩子身上究竟適不適合,但願,這事能一切順利。

溫泉的熱氣帶著平靜的力量,依然將法達包圍,他的面容卻顯得蒼老了。

*    *    *    *    *

再一次光芒落定的時候,四個人出現在薩必歐林的某一角,弗蘭和依吉很快地就認出了所在之處。

天色已是下午,就像師父說的那樣,大概走到晚餐前應該可以進到卡法洛小鎮,四個人於是開始加緊腳步上路。

「我只跟你們走出林外,再來的路,你們自己去吧。」走了一陣子,弗蘭開口。

卡法洛小鎮,在林子的東北方,從出林之後,會先經過佛瑞塔家,然後再走約一格的時間,才會進入卡法洛。

「你不跟我們一起嗎?」依吉覺得有些可惜。雖然她之前和弗蘭並不認識,不過住在同個林子附近多少打過幾次照面,比較有親切感。

「我對什麼紅月教的事沒興趣。」弗蘭答得冷淡。

「可是這件事應該與你比較有關吧,也許,你就是那個遺族也說不定。」曼徹說。

「如果我是那個遺族,我想剛剛那兩個老頭不會不知道的。」弗蘭說:「你們也看到了,法達找我只不過是為了向我解釋……我的身世。」他走在眾人最前頭,大家看不到他的表情。

「我只想林子邊生活,陪父母過完餘生,如此而已。」弗蘭小聲地,接著就不再說話,這個世界對他不善,他也沒必要去拯救這個世界。

「立奇小姐,妳還好嗎?」曼徹走在隊伍的最後頭,前面是蕊之娜。

「我還可以。」蕊之娜又跛了一下,但嘴上還是逞強。

現在他們走的並非一般的林中道路,因為是傳送點,所以設在比較不為人所知的地方,因此,向來在城裡過著便利生活的她非常不適應森林裡高低不平的地型,走得很辛苦。

「立奇小姐,妳可以騎羅伯,會輕鬆很多。」依吉提出了讓她騎狼的建議。

蕊之娜看看那頭狼,「…不必了,謝謝。」再怎麼樣這也是頭猛禽!她害怕還來不及呢。

「沒關係的。牠不會咬人,而且牠很細心。」長年與林為伍的依吉完全不能體諒城裡人對野生動物的害怕心情。

最後一陣推托之後,蕊之娜終於還是坐上了那匹狼,雖然有鞍,她怎麼還是坐得不安心。

從這邊出林果然很快,大概只過了一格的時間,一行人就走出了林子,「等會可以去我家坐坐。」弗蘭終於露出笑容。

已經走了一格多的時間,習慣喝午茶的蕊之娜當然熱烈響應這個提議,四個年輕人間,氣氛活絡起來,大家都對弗蘭林邊的小木屋感到興趣。

不過,任何人也沒料到,等著他們來賞杯午茶的佛瑞塔家再也到不了了。

迎接他們的佛瑞塔家,是燒得只剩煙灰的木屋,兩具焦屍埋在死灰中,痛苦扭曲的身型令人不忍猝睹。

「這是怎麼……」看到焦屍時,蕊之娜下意識地驚叫出聲,接著再也沒人說話,人人都沉默在驚愕裡。

立在原地不知多久之後,他們才記得在恍惚之中埋藏了兩具焦屍,依吉為兩個老人舉辦了簡單的喪禮,在祈禱時,不知怎的哭了,一天內見證太多死亡,她整個過程都恍恍惚惚地。

直到弗蘭握緊了拳頭:

「走吧,我跟你們去卡法洛。」

一語驚醒了大家。

於是,在夕陽之中,他們繼續往卡法洛的步伐,留下一地死灰,還有死灰蓋不住的,地上一彎巨大的紅色新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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