節錄自詩集《杯中之神》

渥利達馬拉是比緹的意識,帶給父母親喜笑,

但多疑的司古洛要試驗他的信心,

使他帶渥利達馬拉到西雅山上,做為燔祭獻給祂。

於是他領渥利達馬拉往西雅山獻祭,

兒子問父親:「父啊,獻祭的羔羊在哪裡?」

父親回答:「司古洛預備在西雅山上。」

他流下了眼淚,不使兒子看見。 

 

第七章 柯瑞隆‧拉瑞辛

 

結果晚餐時間竟然是一場小小的宴會,這讓眾人嚇了一跳,原來以為等候他們的只是一餐晚餐而已,迎接他們的卻是有樂隊伴奏的晚餐、兩名以上的僕人、以及有佈置過的大廳(通常那就有準備跳舞的意思)。

雷思曼‧瑞‧烈塔是一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蒼老許多的人,眾人被領到餐桌前時,他站起來表示迎接。依吉看出他本來似乎想上前來,但後來又不知為何地沒有前來握手行禮,只讓所有人自己入座。

烈塔的說詞和德拉瑪如出一轍,但不知怎的,就是有種說不上的不對勁……依吉的直覺告訴她,這個人在說謊。

可是,雖然是謊言,卻似乎並不是為了掩蓋惡意,如果不是為了掩蓋惡意,那是為了什麼呢?她實在想不透。

晚餐進行地很順利,接著很快地僕人們收了桌子,一行人在主人的招待下,到了大廳,小型樂隊伴奏之下的休閒時光,蕊之娜在廳裡翻書卷、曼徹和詩人下著棋,帕蘭恩一個人在角落裡不說話,沉思的樣子像是還在想什麼。

這不對勁的感覺是什麼呢?依吉望向窗外思考著,初升的月映出屋外的小片草地,和更遠一點的護城溝──咦?

「抱歉,打擾了諸位的休息,」烈塔清清喉嚨:「看到立奇小姐手中拿的卷,讓我不由得想把我那不成氣候的拙詩與大家分享。」

他的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,依吉也不例外,她還多望一眼蕊之娜手上的卷,那似乎是一個滿長的卷子,軸心的木頭稍經雕飾頗為優美,拿著它的蕊之娜此時也看著烈塔。

於是烈塔就這樣朗誦起來:

我的劍被染紅,我的手不再彈琴的那天,

影子朝西南奔失了──

是換季的時候,秋日可以聽見,

那命運之池的波瀾。

影子就朝西南奔失──

我卻追不回。

一次也沒有,追回。

這是一首很短的詩,短到眾人不明究裡。誦詩是常見的休閒節目,但通常會更長,或者參雜著故事情節,比方說像克利斯那天在酒館時那樣,講述冒險、再加上歌曲,而這實在太短了。

「其實,我不該在克利斯先生面前搬門弄斧的。」烈塔在眾人等待他繼續的沉默中發言:「我只是,十分擔心我女兒。」

依吉越聽越覺得不對,曼徹和蕊之娜基於禮貌,已經開始鼓掌,她也跟著拍掌,一邊想知道這種不對的感覺是什麼。

「您的女兒應該臥病在床吧?陪著我們是否太勉強了呢?」詩人先替主人找台階。

「不,一點都不會勉強,很謝謝您的體貼,不過,若您能讓我前去陪伴女兒,我會感懷在心。」烈塔其實他才四十多歲,但看起來卻有六十幾歲的老態,他環視眾人,曼徹馬上表示可以讓主人先離去無妨。

「這樣吧,如果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,請各位直接吩附德拉瑪,請原諒我這個做主人的無禮。」

「烈塔先生。」依吉在他要轉身前叫住他,但似乎是還沒想好說什麼,當烈塔看她時,兩人互看了一會兒,「──我是想,您需不需要我幫您看看您女兒的狀況呢?」

烈塔暗暗地驚嚇了一下,但他沒有表現出來,難道這個女孩看出來了嗎?「……謝謝妳,雷格諾小姐,如果方便的話,您可以在東廂二樓找到我。」

「好。」依吉報以一個微笑。

烈塔離開了大廳,德拉瑪隨侍而去。

「怎麼了?」蕊之娜不明究裡,走過來問依吉。

「蕊之娜,我先回房拿些東西。」她把聲音壓得非常低:「我有東西要給妳,放在房間裡,妳把這本書收好,妳看的書卷是《柯瑞隆》嗎?」

「是啊。」蕊之娜看看手中才讀到三分之一的捲軸:「怎麼了?」

「沒什麼。」依吉笑著:「那故事我聽師父說過了──很好看的,讓我帶去房裡看好嗎?我怕照顧病人很無聊。」

「應該可以吧。」蕊之娜覺得奇怪,把書卷上,交到依吉手裡。

「那就這樣了,東西我會放在房間裡的。記得要找一下喔。」依吉笑一笑,與蕊之娜告別,就離開了大廳,在離開時,與離開主人進來服侍的德拉瑪擦身而過。

「梅爾,你要不要過來玩棋?」曼徹見依吉離開,招呼一直發呆(或說沉思)的帕蘭恩,硬是把他拖到棋桌前:「麻煩你幫我玩完這局吧?克利斯先生太厲害了。」

「是這樣嗎?」克利斯賞他一個白眼,下到一半跑掉,真是沒風度。

「立奇小姐……」曼徹安頓好帕蘭恩,走到蕊之娜面前,伸出右手:「有榮幸請妳跳支舞嗎?」

蕊之娜噗吃一聲笑了出來:「你在等依特莉吉亞離開才邀舞嗎?」她把手放上他的手。

樂隊立刻開始演奏前奏。

「我不確定德魯伊小姐會不會跳舞,所以……」

蕊之娜知道意思,萬一依吉不會跳舞,而蕊之娜有人邀舞,這在社交上對依吉會不太禮貌,若是舞會的場合,就不該讓女生落單,尤其是人數不多的時候。

隨著音樂的節奏,他們在廳堂中央滑步旋轉起來;先是一陣溫和的基本步,接著曼徹在音樂較高昂的地方,都會適當地讓蕊之娜轉身或旋出、旋入,可見他一定對這首舞曲很熟。

「沒想到歐爾達舞跳得這麼好。」蕊之娜在一次旋轉之後,倚近曼徹時說。

「這是我們的工作技能之一。」曼徹給她一個迷人的微笑。接著音樂再次高昂,他又將蕊之娜帶離他,在離他較遠的地方,蕊之娜作了一個下腰。

再次移近,她興味盎然地看著他:「要應付富有又年輕貌美的寡婦嗎?」

兩人牽著的手分開,隨著音樂,同時蹬了地板幾下,「這麼說也不為過,不過異國的公主比較常見。」

蕊之娜失笑出聲,她頓著地,輕盈地再一個花式轉圈,重新回到一開始單手牽著、一手扶肩的動作:「對不起喔,我只是貴族小姐。」

「妳知道我在開玩笑。」曼徹笑著,音樂漸弱,到了尾聲,兩人一起快步滑過廳內一圈,停在正中央。

接著,德拉瑪、克利斯和幾位僕人鼓起掌來,連陰鬱的帕蘭恩都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們兩個,在掌聲中,蕊之娜拉開裙擺,曼徹右手扶左肩,兩人同時行了個禮。

曼徹開了先例,克利斯也技癢起來,索興讓蕊之娜來繼續下棋,一個人又唱了一首歌,眾人就這樣玩開了,後來蕊之娜又和曼徹跳了好幾支舞,直到差不多十四軌天時,一行人才準被回房就寢。

然而,一打開房門,蕊之娜馬上被裡頭的景象嚇了一跳,因為依吉把自己的枕頭擺在床塌尾!──那是他們在來時路上約定的暗號之一!

「如果遭遇不測或者發現事有蹊翹,就要使用暗號」,這是他們說好的。至於暗號,曼徹說,為了要融入環境中,不使人覺得奇怪,最好多約定幾個,再依場合選用適合的暗號。

蕊之娜頓時從剛剛的放鬆中又緊繃起來,她想起依吉說的,有東西放在房間裡要給她──那時候她就知道什麼了嗎?還是?

她趕緊去敲其他人的房門,小心不讓僕人發現異狀,把大家集合在房間裡。

曼徹很快地找到依吉留下的東西──和書卷一起用被子遮著,是六顆紅色的莓子。

「這……是怎麼回事?」

*    *    *    *    *

「我們不快去找她嗎?」帕蘭恩擔心依吉是怎麼了。

「現在我們不知道敵人是誰,萬一我們一有動作,所有的僕人都是敵人我們怎麼辦?」曼徹搖頭,當初就是為了避免僕人是耳目,所以才用這個方法的,寡不敵眾,萬一全部都是敵人,他們絕對沒有勝算。

「既然她一開始就說她有東西留在這兒……那就表示她本來就知道了吧?」蕊之娜說:「既然知道,還是前去──」

「那表示也許不這麼急。」曼徹接,蕊之娜點點頭。

「這該不是她留給我們的暗號吧?」克利斯說,「而且還特地把妳看的那卷書拿過來……啊,這麼說起來,那時候烈塔是誦完了詩吧?會不會他的詩裡其實暗示什麼東西,只有雷格諾小姐聽出來?」

「她走前還有說什麼嗎?」帕蘭恩問。

蕊之娜思考了一下:「嗯,她說她會把東西留在房間裡──之外似乎就沒有了,話說回來──她留下這東西是什麼啊?」

克里斯:「這不是德魯伊的神莓嗎?」他有點驚訝,沒想到這種基本冒險常識的東西伙伴竟然不知道,如果說盜賊不知道也就罷了,但是連法師都不知道?

「神莓是什麼啊?」蕊之娜睨他。

「就附有德魯法術的莓果,有治療的功能……」克利斯解釋。

「這樣……是代表什麼意思?」蕊之娜應著。

「我比較想知道雷格諾是知道了什麼事。」帕蘭恩呢喃:「那首詩我還記得,但是我聽不出所以然來。」

眾人請他再把那首詩覆頌了一次,但仍然看不出個端倪。

「我還記得烈塔說:『看到立奇手上的書』就想要頌詩──不知道有沒有關係。因為雷格諾也把書拿回來……」帕蘭恩提醒。

「有可能喔,書裡在講什麼?」曼徹問蕊之娜。

「我還沒看完呢,是講一個叫柯瑞隆的英雄……不過書名是用龍語寫的,我不會念。」

龍文在這個世界是屬於一種已死的紀元前語言,雖然許多古卷、名著都是以龍文寫成,但是現在依然看得懂龍文的人是少之又少,因為那本是精靈貴族才會的東西。

蕊之娜把她所看到的故事敘述了一次,這個英雄是一個比一般精靈更文雅、好藝術,也對音樂、工藝及詩曲都極有造詣的北國王子,但與父親的關係不好,甚至因為叛變,因此被逐出國境,流落異鄉。

「這樣看不出什麼來……」帕蘭恩搖頭。

「我知道這個故事,講《柯瑞隆》其實是這個精靈的名字,而他的氏族名比較為人所知,就是『拉瑞辛』。」克利斯補充。

眾人再次陷入沉默,因為,知道「拉瑞辛」並無助於知道什麼,雖然祂確實是小有名氣的精靈傳說,聽說也有些精靈是追隨祂,以祂為信仰的,大家都知道,祂主掌精靈的音樂、工藝、藝術等等領域,但,依吉到底是聽出了什麼呢?

「不過為了增加故事傳奇性,『拉瑞辛』這個名字通常都擺在最後一句才出現,書名這個龍文念起來就是『拉瑞辛』的發音。」克利斯把書卷展到最開,果然,在最後,看見了普通語加註在旁的書名。

「我們叫祂──柯瑞隆‧拉瑞辛。」書上這樣寫著。

在最後一行旁邊,畫了一個代表拉瑞辛的標幟,那是一勾銀月,看似銀製雕刻品,相當細緻精美,在正中央處鑲了一大四小的綠翡翠。

「等等!詩句!」帕蘭恩突然想起什麼來,突然一掌大力拍了一下桌子,正好壓在那個圖騰上:「『我的劍被染紅』──」

──紅月!?

每個人同時想到了這個詞,臉上都漏出驚恐的表情。

「不…不是這樣吧?那如果是這樣,為什麼依特莉吉亞還要自己過去?」蕊之娜擔心地說:「可惡,總覺得我是不是忘了什麼……」

「還是我們查書看看,看看有沒有跟詩句有關係的部份?」曼徹提議。

「如果諸位不介意的話,不如讓我把這個故事說一次吧?」克利斯的提議立刻受到眾人的附和。

拉瑞辛,一個北國精靈王子,幼年時期非常被看好、也相當被疼愛,然而,直到自己的妹妹被同父異母的哥哥強行玷污、父王卻坐視不管之後,就對父親非常痛恨,他處處凝聚勢力,希望能推翻父親。

而身為準王儲的哥哥非常忌諱他的才幹和號召力,多次暗殺他不成功,後來用計放逐他終於讓他離開國境,而他在國境外正式立國,經歷與父親交戰,逼迫父親逃亡,最後,他終於如願殺死哥哥,與父親修好,後來成為相當成功的君主。

聽完了故事,大家又陷入沉思,帕蘭恩聽到廊上走來的腳步聲,才把大家喚回注意力。

「我直接去開門,免得被人發現你們在我房裡。」蕊之娜趕快前去主動應門。

因為還沒敲門門就開了,來人顯得有點驚訝,是德拉瑪。

「啊,不好意思,我聽到腳步聲就先開門了,我本來正要去找非先生,看看是否要去找雷格諾小姐……怎麼了嗎?」蕊之娜編了個謊話。

「我正是要帶雷格諾小姐的口信過來,她說她今天要陪烈塔小姐,所以可能不過來了。」德他瑪不疑有他,直接了當地說。

「是,那我們明白了。謝謝您,既然如此,我就不去打擾同伴休息,您也早些休息吧。」蕊之娜很得體地應付完,看著僕人走去,才安心地關了門。

「果然出事了嗎?」剛剛德拉瑪的話房裡的人都聽得很清楚,帕蘭恩又再度變得相當警戒。

「不知道,我們若要找她,也只能先猜想她究竟會去哪裡……」蕊之娜擔憂地說。

「不是東廂房二樓嗎?」帕蘭恩道。

「應該不至於這麼快出事吧?即使被囚禁起來,畢竟『照看小姐』這種理由無法檔很久,明早若雷格諾還沒回來,我們也比較方便行事?」曼徹看出蕊之娜踟躇的原因:「法師需要睡眠,何況立奇今天也消耗了一些法術,再加上這幾天根本沒人好好睡過覺,我是不建議立刻過去。」

克利斯點頭,他也算是施法者職業,「我倒覺得詩中的秋天還滿有意思的喔。因為,在《柯瑞隆》故事裡,每次出事情都是秋天,不管是哥哥玷污妹妹,還是被刺殺、追殺父親的戰爭,都是在秋天;精靈諺語『多事之秋』就是來自拉瑞辛的典故。」

帕蘭恩明白了:「所以烈塔詩中的『換季的時候,秋日可以聽見』是指有事情要發生嗎?但是下一句『命運之池的波瀾』又是什麼意思?」

「『命運之池的波瀾』……」蕊之娜以精靈語輕誦詩文。

「妳說什麼!」曼徹也難得有比較大的情緒,同樣的克利斯與帕蘭恩也都明白了。

「原來是這樣子啊……我用精靈文念一次詩看看。」蕊之娜笑了,剛剛那句精靈文,念起來就像普通話的「不管是誰請幫助我」,發音非常接近。

再次把詩文全都念了一次,但沒有什麼特殊的發現。

「所以說,這首詩裡面含義包括:『紅月』、『有事情』、『請幫助我』,所以依特莉吉亞才會主動問烈塔是否需要幫忙?」蕊之娜思考著:「可是,她不會精靈語呀?前天在旅店她還請我翻譯呢──啊,但她聽過《柯瑞隆》這個故事!」

想到翻譯,她就想起依吉只會一點點精靈語,而那是師父教他的──「我師父跟我說過那個故事。」最後一次跟依吉對話時她是這麼說的,難怪……也許她早就發現了,至少發現了紅月的事吧,也許她也發現這精靈語的奧秘了?

希望妳沒事才好,蕊之娜的眉不覺鎖了起來。

*    *    *    *    *

已經連續三四天沒有睡好覺,這對需要集中精神的施法者會有影響,加上大家討論後猜測依吉應該沒有即刻的危險,於是眾人討論了一下明天的策略及蕊之娜的法術選擇之後,就入睡了。

芽格(早上六點)剛過不久,帕蘭恩聽到了細微的聲響,因此起床。

那是什麼聲音?聽起來像是狼嚎、卻又不太像?狼不是會在白天叫的動物呀。他一邊穿戴輕甲,一邊思考著。

那會什麼呢?打開窗戶,他往外望,他的房間位於昨天大廳的正上方,面西南的正廳樓上客房,聲音似乎從東北方──也就是他窗戶的這個方向傳來。

他觀察了一陣子,沒找到什麼,決定下樓先去觀察看看。

「起得真早,梅爾先生。」德拉瑪就在樓下,站在樓梯的入口處,彷彿就在等他。

帕蘭恩草草地點個頭,準備離開,德拉瑪再開口:「先生,有什麼事這麼匆忙呢?我正請僕人為您準備早茶呢。」

「不,謝了。」一心只想趕往外頭的他沒多做搭理,如他一貫的冷漠。

德拉瑪也不再追問,帕蘭恩於是離開屋內,一路跑到剛剛聲音傳來的方向。那是冬廂房的尾端,也是一個高塔,最上方有瞭望台,但已經許久沒有人使用的樣子。東廂的僕人似乎少得多了,可能為了招呼客人,所以絕大多數的僕役都集中到正房了吧?客房就在正廳的樓上,帕蘭恩想。

他先調查了草地上是否有動物來過,但一無所獲,於是他決定進屋子裡去看看。

東廂房對外的門非常小,人們進入東廂也許都是從屋內轉進去的吧?門沒有鎖,他一推就開了,進到屋內,是個雜亂的小儲藏室。

看來這兒真的很久沒有人用了呢,不像正廳那邊,全都弄得乾乾淨淨,東廂的陳舊和古老的感覺,與這棟年老的城堡非常相符,也和昨天看到的氣派全然不同,他繞出儲藏間,並且基於一種警戒習慣,他很小心地不讓自己留下來過的痕跡。

出了位於長廊接進底端的儲藏室,帕蘭恩稍加調查了一下,很快發現這些房間都沒有人使用,並且也全都上鎖。

如果主人就住在東廂,這裡實在不該是這個樣子吧?他想,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,就算僕人集中在正廳接待客人,也不該是這個樣子,主人至少應該要留幾位貼身的僕人才是?

因為都沒有人,所以他相當放心,接著轉往二樓,看見二樓只有唯一一間房間,料想那就是主人所在的東廂房了,對開的大門非常寬敞,敲門,沒有回應,正要直接開門──後方!

聽到後方有拔劍的聲音,他長劍馬上出鞘,同時回頭閃避攻擊,但已經來不及了,一支飛矢和劍尖襲來,硬生生地插在他的髖部和鎖骨下方,讓他晃了一下。

但也只是一下子而已,他馬上予以還擊,對方是皮甲侍衛的打扮,長劍不偏不倚地劈在持細劍的刺客身上,從皮甲的接縫中滑過,把他從腰部斬了一半──雖然沒有劈斷,但血噴了出來,對方臉色慘白,往後退了三步,不久便倒在地上,不再動彈。

另一個拿十字弓矢的眼見不對,馬上把距離拉開,又朝帕蘭恩發了一劍,這回他有心理準備,傾身避開,接著朝對方跑去。

但刺客當然也沒這麼笨,看他跑來,便跑下樓梯,準備從一樓找機會發箭,不料,帕蘭恩一個翻身,直接從二樓往一樓樓梯間跳,劍也同時餵過來,仍被避開了。

刺客衝撞帕蘭恩,再次跑上二樓,發箭射中他的右後肩頭,帕蘭恩穿著輕甲,行動比較不靈活,跑上樓梯後再砍,仍是讓對方躲開,來人又是一箭,這回射中他的腰。

可惡!帕蘭恩怒視對方,把長劍扔掉,上手背上短弓,對方此時發來一箭,不過因為帕蘭恩一直看著他,因此很輕易地避開了。

接著他開弓──發箭,直接命中對方胸口!那人就倒地、不動了。

帕蘭恩這才鬆了口氣。

剛剛兩個人被他砍中時,都發出了很大的慘叫聲,然而,東廂大門卻一直沒有開,令帕蘭恩覺得相當奇怪,莫非裡頭沒有人?

他拾起長劍,用力地用劍柄尾端在白粉塗的牆上畫下一道深深的金屬痕,然後拿著劍,一放鬆下來,發現自己身上插了三支矢;他粗魯地以長劍將矢尖砍斷,為了怕傷口一下失血過多,暫且不拔出來。

他憤憤地把那三支矢尾一扔,踉嗆地往廂房移動。

其實他知道,現在的他已經快要撐不住,然而,現在橫豎也沒有回頭的路了,萬一後有追兵,他就是死路一條,不如繼續往前進,至少知道發生什麼事。

莫非雷格諾也是遇到一樣的事情,所以才沒有回來的嗎?那個該死的領主,又會用什麼莫名的說法交代他的去向?

他打開沒有上鎖的東廂門,迎向他的是一個不輸正廳這麼大的房間,他頓時知道為什麼剛剛的慘叫聲無法傳到裡頭,這麼大的房間,要不是剛好在靠門的地方……「雷格諾!?」

他才走沒幾步,就看見了依吉,她在廂房的窗邊,坐在一位小姐的床榻旁,聽到他的叫聲,轉過頭來時,非常驚訝的樣子。

「梅爾,啊,後面……」

至於「後面」是什麼,帕蘭恩來不及確認,只聽見一個原本像是呢喃的聲音伴佐一陣奇異的香,聲音越來越大,變成了轟轟轟地奇異噪音,接著就漸漸失去了意識。

*    *    *    *    *

克利斯、曼徹和蕊之娜在德拉瑪的招呼下用著早茶,德拉瑪說,梅爾一早就出門了,似乎有什麼事的樣子,雖然感到懷疑,但曼徹主張先按兵不動,克利斯似乎對此提議不太滿意,但也沒表示意見,蕊之娜則覺得非常不安。

芽時下軌(約早上七點半)左右,他們用餐結束後,德拉瑪去忙了自己的事,曼徹這才小聲地:「你們知道什麼叫做『各別擊破』嗎?」

「什麼意思阿?」克利斯搔搔頭,蕊之娜則搖頭,這應該是一些戰術的用語。

「如果敵人合作時會很強大,那就在他們還沒有合作的時候,分別一個個解決。」曼徹不帶感情地說。

「所以……」蕊之娜擔憂地看著兩位伙伴:「我們被各別擊破了嗎?」

此言一出,三人面面相覷了一陣,看得出來蕊之娜很擔心、且覺得有些害怕,克利斯除了擔心同伴和賞金,也為了再來事情的發展感到興奮;而曼徹仍然看不出任何情緒。

「我們從現在起都集體行動吧?」詩人提議,另外兩人馬上同意了。

幾分鐘過後,蕊之娜和詩人前往東廂,若是有僕人問,他們總回答說要去東廂房找伙伴,而過程意外地順利。

走過穿廊,來到東廂一樓,一整排的房間,大約有七八間這麼多,然而,竟然一個人影也沒有。

「主人住在東廂房,竟然還半個人影也沒有的……」蕊之娜挑眉:「這真是太奇怪了。」

「立奇小姐,妳看這邊。」克利斯在離蕊之娜兩步遠的地方蹲著,指著紅地毯上一塊不太明顯的斑漬。

「這…是血?」蕊之娜眉頭皺了起來,而克利斯點頭。

「……雖然我在這部份的知識不多,但是血跡的方向可以從飛散的程度來判斷──這滴血應該是從樓上掉下來的。」蕊之娜指指樓梯間。

「而且還有野獸──」克利斯又在另一處找到一個灰塵構成的腳印,一看就知道是中型的四腳動物,而足跡的方向往樓梯消失了。

兩人討論了一下,擔心樓上出意外,決定還是先上樓去看看。

一上二樓,短短的前廊只有幾步,接著就是一扇對開的大門,從其裝潢精緻的程度,每個人都可以立刻意會這就是主人的廂房。

蕊之娜一上樓就看見,一些不知哪裡來的雜物,很不搭軋地堆放在如此精美的大門前,她覺得不對,一經細看──「是梅爾的記號……」

克利斯聞言,也發現了,一個明顯的金屬痕在塗成白色的粉牆上,這也是他們約定的暗號之一。這種痕跡人工無法消除得很乾淨,除非用魔法。

所以此處堆積了許多雜物,看起來就是為了要檔住那個痕跡的,而順著這個邏輯,紅色的地毯上,果然也有許多可怕的血跡,發出一陣陣奇怪的騷味。

「剛剛的打鬥很激烈的樣子。」曼徹從兩人身後現身,他剛剛都在潛行的狀態,以確保兩個伙伴若在路上遭遇敵人,他可以偷襲幫助他們。

他上前檢查一下門,「嗯,沒有陷阱。法師小姐──妳最好幫自己施護甲,說不定有人拿著十字弓在門後等我們。」

蕊之娜聞言,趕緊從便利袋中取出一塊破碎的皮革。她凝神,念出一串音節之後,那塊皮革漸漸擴散、淡化成一個大圓光圈,將她整個人包住之後,光圈消失。

克利斯和曼徹也分別拿出自己的短刀和十字弓。

「我開門後會繼續潛行,一切戰術就記得如昨天討論的那樣,注意我的陷阱暗號。」曼徹預備推開門,最後看了兩位伙伴:「願魯斯看顧我們。」

他手推開門的那一刻,人也瞬間消失。

伊呀一聲,門,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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